2007年4月16日 星期一

一 小 時 的 妓 女



還有三個月她就要結婚了,但當她坐在咖啡廳時,她完全忘了這檔事,忘了上個禮拜才跟未婚夫逛婚紗街的事,忘了前幾天才跟未來公婆吃過的晚飯,忘了現在她的手指上的訂婚戒指。她在咖啡廳裡很安靜地低著頭看著書。

這書說的是一個女人的故事,這個女人很大膽、不像她,這個女人迷戀身體、別人和自己的,這個女人常常不回家、睡得老是別人的床,從一個酒吧到另一個酒吧,從這張床漂到那張床,從一個姿勢到一陣高潮…,她安靜地,低著頭,看著書,但卻紅著臉,她把自己腦子中跟著書本劇情演下去的想法藏在低頭的動作裡,她把心跳與身體的騷動收緊在密密靠隴的膝蓋間。她放下書來,抬起頭,眼神穿透過週遭的人群、咖啡廳的玻璃窗定在遠方,像是在想像著什麼,無意識地掛著微笑,突然,她收起微笑,慌張卻故作鎮定地喝了口咖啡,看看周圍的人,談話地依舊談話、含情地仍然含情、閱讀的還是閱讀,沒人注意她,她小心翼翼地把頭低下繼續將自己埋在書本的字句裡、自己的想像裡。

閱讀讓人忽略了時間的流逝,在她再度埋頭於書本時,她就是在忽略,忽略陽光已漸漸消失,忽略晚餐時間過去了,忽略咖啡廳就要打烊了。這時候,「不好意思,小姐,我們要打烊了。」,她嚇了一跳,抬起頭,書本的世界暫時消失,時間又回來了,就快12點了。她發現自己是最後一個客人,於是匆匆收拾、不好意思地付了錢,離開。

在咖啡廳門口,她看到無雲的黯藍色天空,一抹新月閃著微弱的光芒。她好久沒有在晚上散步了。她移動腳步,開始在夜晚的城市裡走著。她走在敦化南路上,經過誠品和一群還未被睡眠給帶回家的夜貓族,熙熙攘攘的人群,「這城市其實是安全得很」,她想著,微笑起來,然後繼續走著。她走在安和路上,經過一家一家的酒吧,霓虹燈與稍稍傳出的Lounge音樂,她想到剛剛才盍上的書本,她有點想就這麼地走進酒吧,就這麼地被人搭訕,就這麼地跟著一個陌生的人躺在一張陌生的床上,就像書上寫的那個女子的生活,但她只是想像,腳步沒有停下,更沒有推門走進那個她以往就不敢進入的聲色世界。她繼續走著,漸漸遠離酒吧,遠離誘惑。

她安靜地走著,越走身子越暖,即使夜越來越深,她卻一點也不累,甚至還有點興奮,是那種身體活動過後自然產生的愉悅感。她繼續走著,腳步越來越輕快,身體越來越自由、越來越舒服,直到不知是大腦還是下腹部的一陣激動掘住了她,她停下腳,轉了頭看看四周,附近路旁就有個小公園,公園座椅旁還有盞路燈,她走了過去,打開包包,拿出書本,就這麼地坐了下去,讀了起來。她又到了書本的世界,繼續遺忘她的生活,她的工作和她的婚禮。她,看著書。

突然的一陣聲響,她抬起頭,一輛銀色的私家車在她面前停下來了,她看著停在面前的車子前座的車窗,沒有害怕或驚恐,就只是被打斷,就只是看著車窗。車窗緩緩地搖下來,一個30多歲的男子把頭探出車窗,看著她,不,應該說,打量著她。

車裡的男子跨過車排檔探出頭來看著剛剛他經過這裡時瞧見的這個女子,他剛剛就好奇這麼晚怎麼有個女人在公園坐著,所以他又把車子迴轉繞過來看。公園座椅旁的路燈的光照在這個女子身上,在她的長髮上閃耀,不多不少的陰影讓人可以看清她端正、素淨的臉龐,她正在看書。他感到有趣,更正確說他對這個女子有興趣。「跟一般在街上混的女人很不一樣!」就是這個看書的舉動讓他很感興趣,也讓他順口說出這句話,「小姐,要不要搭個便車!?」

她還沒有從書裡醒來就突然聽到這句話,她還想著書裡那個女人被搭訕時會怎麼回答,她想那個女人會說:「好!」,她不自覺地脫口而出,她說:「好!」私家車裡的男人把駕駛座旁的車門打開,她愣了一下,就坐進車裡。

坐進車裡她才看清楚那個男人的長相,男人穿著一般上班族穿著的深色西裝,裡面是一件紅色的Polo衫,男人的身上飄著混了酒氣、香菸和古龍水的味道,應該是剛從前頭的Lounge Bar走出來的,她想著:「長得還不討厭。」,然後很安心地攤進皮製座椅裡,。男人饒有興致地看著她,一邊把車內音響關小聲一點,一邊問她:「怎麼走?」她似乎完全變成書裡的那個女人,她沒看男人只是盯著手上的書說:「隨便!」男人看著她笑了起來,然後手很穩定地握著方向盤,回答說:「OK!」

車子開始在城市間奔馳著。月光映在車窗上。她的頭直直望向前方被車頭燈打亮的道路。路,要往哪兒去?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就只是想繼續向前,別回頭,當然也別停下來。他開著車想著要上哪,先是偷偷地望向她,「真是個奇怪的女人!」,然後開始放肆地幻想著接下來的發展,這個莫名其妙的女人讓他越來越感興趣。車裡除了真皮皮椅的氣味之外,就是一陣陣沉默的氣息,他們沒再多說什麼話,各自懷著各自的幻想,而這股沉默與各自闡述的幻想擴大了冒險的樂趣。他們都在壓抑,壓抑對彼此的揣測,這強烈的壓抑卻漸漸升高了激情的溫度,這是窗外凉風也無法降溫的激情。就快要爆炸。

突然他把車子停下了。在市郊茶園的山上,他找了個可以俯瞰夜景的平台地停了下來。突然的停車使得她將頭轉向了他,而他經過開車過程的幻想,褲襠已經緊繃到無法再忍受的境地,他,看著她,一把將她的頭壓下,到他緊繃的褲襠。

鏡頭是很緊的,60度的仰角。她的頭被壓到他的褲襠上。她的長髮散落在黑色長褲上。灑滿月光。

她還來不及反應,他就把自己的拉鍊拉下,鼓漲的老二迫不期待地想穿破鮮紅色的內褲,她終於有了反應,像是想發現它的長相和輪廓,她把它抓了出來,靈巧優雅卻帶有點力道地解放了它。它站得老直,將原本附著上方的皮肉褪到兩旁,露出發亮暗紅色的臉。她輕巧地撥撥它,它就逃開幾步又彈回來;她又輕輕地抓起它,它長得更大、更硬、更無法控制。它是個長得很不錯的龜頭。

她還想玩弄一下,頭卻被更用力地壓下來了,直到他的陰莖被含進她的嘴裡,直到他的陰莖挺到她的喉嚨。她沒做過這件事,沒對初戀的男友做過,也沒對就快結婚的未婚夫做過,但這件事對她而言並不需要經驗,本能與夢境中的幻想就足夠她埋向她視線唯一可見的物體盡責地盡情地吸吮、舔弄、輕咬。

褲襠的部位大特寫。她的頭髮散了、亂了、有種激情的姿態。她覺得她很美,比以前任何一個時刻都美,腐敗又耽溺的表情讓她的臉站放出桃紅色的紅暈,眼神些微邪惡,帶著微笑和瑩瑩的光采,她真的覺得自己很美。她把他的陰莖不斷地抵向自己的喉嚨,越來越深,甚至抵到想要作嘔。他不見了,她沒聽到他的呻吟一陣接著一陣,她沒見到他的嘴微微開盍,臉上泛著一陣一陣鮮紅與蒼白交替著的興奮,她根本忘了他的長相、他的黑色西裝、紅Polo衫、紅內褲。除了她眼前的那根陰莖,他是不見的。

她突然感到有一隻手爬上她的臀部,掀開她的裙子,劃過她的蕾絲內褲邊緣,爬了進去,向柔軟嫩紅的果仁前進。他的手正在品嚐她的陰部。滑過微微隴起的小丘,輕刷過柔軟捲曲的陰毛,碰觸到她已勃起突出的陰核,一陣觸電的感覺爬上她的背脊,她觸然停止嘴部的動作。一陣笑聲傳來,她猛然抬頭,看見他正在得意地笑著,她才記起這個自己手中握著的它原來有個主人。然後,她泛出一個微笑,嫵媚的那種,接著又低下頭,繼續原本的嘴部動作。

她身體是暖暖的,有著騷動想被進一步對付的。他的手似乎有所了解,既緩又急地撫摸著、揉搓著她那突起的陰核,接著繼續向下挺進,撥開層層花瓣般的皺摺,往神秘的洞穴鑽進。如蜜的液體滑向冒險中的手指,一點點一點點地,漸漸氾濫出來,然後這支中指戳進了神秘洞穴,被包圍著。她,發出了聲音。

安靜的山區,微風吹過,樹葉沙沙作響,月光掃過,夜虫鳴聲忽遠忽近。但車裡盡是喘息聲,此起彼落。在一種埋頭苦幹的氣味中。

不安的手指漸漸沒有動作,她稍稍停下嘴的動作,抬頭看他。他一邊將真皮坐椅降下一邊沙啞地跟她說:「躺下來。」她乖乖地順從地躺下。他快速地褪下自己的黑色長褲、紅色內褲,然後有技巧地推開她的上衣、解開她的胸罩、翻起她的裙子、褪去她的蕾絲內褲;接著,他那腫脹不堪的陰莖又再度進入她眼簾;她終於開口,以微微顫抖的激情聲音說:「保險套!」他身體彎過她到助手席,按下按鈕,取出保險套,很有經驗地戴上。然後,轉身看著她。她的眼睛沒看著他,只是盯著戴上保險套的陰莖。他撥開她的雙腿,望向她的陰部,濕潞潞地一開一合,他一手在她的左胸上搓揉著,另一手抓著自己的陰莖,把它推進她的身體。

噗滋!噗滋!一抽一送的規律動作!老二活塞律動時蜜液潤滑劑造成的聲響持續在她耳裡共鳴著,她閉著眼,想著他陰莖的模樣和自己含著陰莖的臉龐。抽動的力道有深有淺,速度有急有緩,她自己跟他的呻吟聲交纏在一起,讓她越叫越大聲。他戳刺的速度越來越急促,喉中的呻吟越來越模糊。陣陣的觸電感受從她的下體開始往身體四周竄跑,背脊開始泛起一陣一陣雞皮疙瘩,她覺得自己的身體忽大忽小,魂像要飄走、意識渙散,一波又一波的經攣襲擊,眼前發黑,接著腦袋一片空白。他射精了。她高潮了。

這不過是十多分鐘的完整過程,但接著的時間卻像是靜止不動。他們在喘息著!心跳聲與呼吸聲還紊亂著!時間真的停了!或者時間根本不重要!總之,車裡依舊的沉默持續進行著。兩個人都閉著眼等待心跳與呼吸恢復平時的速率。

山風從窗外吹來,引起背膀一陣凉意,她推開身上的男人,起身把胸罩扣上、拉下上衣,低頭找著蕾絲內褲,穿上,撫平裙子,調回椅背,然後坐好。他仍在喘息著。她眼睛望向擋風玻璃的車外,直直向前方,等著他恢復。一會兒,他也整裝完畢,坐在駕駛座,看著前方。剛結束的激情讓他們不說話,像是恢復正常的尷尬,像是搭便車前的陌生,或者像是還把自己留在剛發生的激情裡。沉默,進行著。

終於他手握方向盤,轉頭對她說:「我送你回去吧!」,她像是終於回了神,結束整夜的夢遊,有點嚇一跳又很快轉念回答:「好!」。車子開始運轉,漸漸駛下山,遠離茶園、遠離不真實、遠離生命中的意外。深夜的都市燈光又重現在眼前。

在她的指引下,車子停在南區一棟四層樓公寓的樓下,這是她家。車停好了,她還沒整個回神,還沒下車。在她準備打開車門離去的當下,他開口了,「等一下!」,她轉頭看他,他正急忙掏出黑色長褲屁股口袋的皮夾。她愣了一下,不知道他要幹嘛,不會是給她名片吧!她的眼睛看著他從黑色的Prada長皮夾中掏出了五張千元鈔票,然後她看著他把這五張千元鈔票遞給她,她再度愣了一下,然後抬頭看到一張滿意的微笑的臉。她閉了一下眼睛。接著收下這五千元的鈔票。關上車門。車子還沒等她進門就發動離去。

她沒有馬上開門、上樓,她呆呆地留在遠地。依舊深邃夜色中她站著,想著。她終於知道他這一夜的溫柔與激情是出自一個有教養的嫖客的行為。她感到無奈的微笑掛在自己臉上,夢境畢竟遠離了她。接著,好像想通了什麼又像是放鬆了什麼地,她突然笑出了聲音,一小時的妓女,這就是她。這一個小時她沒了道德,就像是天生又甘願甚至樂於用身體去活著。這一個小時她失去了過去、失去了教養、失去了堅持,但賺到了墮落的犯罪快感、賺到了放肆的身體高潮,還賺到了那五張千元鈔票。還不錯的交易嘛!她邊想著邊開門上樓。

慢慢地上樓,小心不讓自己高跟鞋的腳步聲打擾到還在沉睡的鄰居與家人,慢慢地她回復優雅謹慎的教養,慢慢地走回家,走回正常生活軌道,走回現實,走回三個月後的婚禮自己穿著新娘禮服的想像。鑰匙打開了門。走進現實的瞬間,她摸摸口袋裡的那五千元鈔票,一小時的妓女,她再度微笑起來,這是我跟我自己的秘密。她回到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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